王以培算起来在译《一种幸福的宿命》

算起来，当黄星翻译《幸福的命运》时，我在翻译《游吟诗人》； 当她翻译“无需战胜虚无，甚至无需治愈虚无，只需经受住它的考验”时，我在译文的“后记”中写道：“在‘中世纪’结束的那个夜晚，我看到一颗彗星落在北美的荒山上，仿佛一位“游吟诗人”拖着剑，策马驰骋；晚风微凉，吹开了他们的黑色斗篷；星星小心翼翼地扣好他们的制服……我想这不仅是时间上的巧合，也是同样未知的“缘分”； 就像《红楼》中谈到“冷香丸”的制作时，用的是“柯桥”这个词。

是的，“不要打败虚无”，因为“虚无”根本无法被打败——那些说自己打败了虚无的人都活在梦里； “虚无连药都不需要”，因为“虚无”不是一种疾病，它是生命的底色； 正如波德莱尔反复使用“画布”的比喻：“而黑暗本身就是画布，画中无数/消失的生命仍然从我的眼前存活/浮现，投来慈祥的目光！” 所以，“只是需要经受住它的考验”——

而如何经受住“虚无”的考验呢？ 作者菲利普·福雷斯特几乎在《无》中给出了答案：那么诗歌创作本身就是给出答案与不给出答案的悖论？ 答案是“从虚无中创造”还是“创造虚无”，这也是未知数。

《幸福的命运》，【法国】菲利普·福雷斯特/黄欣着/译，中信出版集团楚辰文化2021年4月版

然而，对于我这个“小书”的潜在读者来说，书中的每一章都像是荒野中、星空下的一个帐篷，为那些“我要去很远的地方，到很远的地方，就像波西米亚人随时会过夜的“通灵者”；漫漫长夜会被缩短，折叠在帐篷里，像拼图游戏一样；但那又怎样？一场雄伟的游戏！头发沾满星露的“通灵者”进进出出帐篷，却发现不知不觉间，他周围的小宇宙里聚集了一个“通灵者部落”——

原来，古往今来的“通灵者”，le，或者译为“有慧眼的人”，都能看到彼此，必须在某个场合见面——这是必要的； 时间、空间、国家、朝代、种族、语言、文化，都有层层帐篷等待着他们掀开，或者干脆用利剑刺穿——“一夜帐篷”（一叶蒙蔽双眼），没有远眺泰山。 感谢这个星空下的帐篷，让我可以彻夜难眠，直到午夜。 我去隔壁拜访，谈论了一个又一个关于生命和灵魂的话题。 我不知道隔壁住的是兰波、菲利普、林姐还是包。 兄弟……还是鲍勃·迪伦，我不知道——

我曾经在一部叫《鲍勃·迪伦的七张脸》的传记片里看到，鲍勃·迪伦的心里住着毕加索和兰波……原来你是古往今来的游吟诗人之一。 我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； 影片中，由一位俊美女子饰演的主角鲍勃·迪伦突然说道：我是eles。——Je est un autre。——“我是另一个”。 这是兰波的标志性名言，也是“通灵者”相互沟通的密码。 而这个“我”，在“经历了漫长的、广泛的、有意识的所有感官、所有形式的爱、痛苦和疯狂的出轨”之后，“成为了通灵者”，他在恍惚中发生了变化，各个部分都分散了，在用作者的话说，“可有可无”。 我猜可能是这个，或者“另一个”。 我接着“离题”：后来，我有幸亲眼见到了鲍勃·迪伦，并观看了他的一场现场音乐会。 那是在上海万人体育场。 可以想象，现场人头攒动，人头攒动。 聚光灯和海啸般的掌声。 然而，当吟游诗人出现后，一切都变了。 优美的口琴声和沙哑的嗓音瞬间让万人体育场变成了空旷的山谷，掌声立刻化为森林。 树叶的喧哗和骚动……“在这绿色的山谷里，歌唱的河流/草尖上挂着碎裂的银光；/闪烁的阳光越过高山，/山谷里的光点像泡沫”。 兰波诗中牺牲的年轻士兵显然就躺在山谷里。 我看到了，仿佛在和他说话——幸好，星空下的荒野里有这样的帐篷，可以容纳孤独的旅人。 “灵性一号”...

在电影《我不在那儿》中，女演员凯特·布兰切特饰演鲍勃·迪伦

“题外话”我接着说：那天晚上，当鲍勃·迪伦扯着嗓子唱起《像滚石》时，我顺着《滚石》走过的路，向空中望去，我看到了无极崖在大黄山。 女娲留下的补天巨石，“无家可归，没有方向，自成一体”； “赤身裸体，来去无忧”，是的，那天我找到了“滚石”的来源，并确信这个东西存在于世界上。 “通灵”和“通灵”，因此，如果有人说：“我居然看到工厂的地方出现了一座清真寺，一支由天使组成的击鼓军团，一辆行驶在天路上的马车，一间底层的客厅”。一个湖……”这并不奇怪——不要怀疑，这不是“我”说的，这是兰波说的。

住在这“福缘”的帐篷里，听见隔壁传来回声：“读史知事，触书卷苍凉。我为何未生，忽然以异样的眼神看着对方。”世界。” 这就是南宋诗人文天祥。 声音。 可见，世界各地的诗人都感叹自己生错了时间，渴望与异世界的“通灵者”相见、相知。

这种“荒凉”也许只是“虚无”的另一种形式，而其中的惊喜与希望就在于“恍然异世相见”； 而让这种“相视”成为可能，或许就是创作的意义。 只有这样的通灵作品，才能经受住“虚无”的考验，让我们最终在这个“夜色笼罩的世界”中“感觉自己还活着”。

要实现这个“异世界蓦然相见”的夙愿，只能依靠作家菲利普和诗人兰波一直苦苦追求的“简单而晦涩”的“通用语言”——“诗人”。 （兰波）宣称通用语言的到来，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，这种“通用语言”将消除世界上目前方言的多样性——“这种语言将来自灵魂并为灵魂服务，总结一切“香、声、色”，是思想与思想的碰撞，激发思想”——难怪作者经常邀请阿拉贡（）、波德莱尔（）、本雅明（）等人来这个带有可折叠的“小帐篷”顶部。 ）、博尔赫斯（）、但丁（但丁）、德斯诺斯（）、三岛町、克尔凯郭尔（）等不分东西方、古今、不分种族、国籍的旅者，在冥界的黑暗中，他们都开始用这种“通用语言”通宵达旦地交谈，就像兰波深夜静静地坐在路边，听着星星的呢喃，“如露珠沾湿额头，浓如美酒”……

果然，这种语言就像星星一样，流淌无阻，又像潺潺的加西河伴随着数百只乌鸦，与世界共存。 这种“游侠骑士死气沉沉的热情”只能保留在字里行间，那是奇怪的事情。 “晕眩的”。 正如在讨论“元音”时，作者感叹它不仅仅是“元音”——“既然地球可以像橙子一样蓝色，那么字母U完全有理由是绿色的，就像蓝色的大海一样。”海浪，海浪来来去去，海浪的声音仿佛印在了文字中，你可以听到它的起伏对应着宇宙神圣的呼吸。”——

在此，请允许我再举一个例子：我翻译了《兰波全集》后，用兰波对元音的看法来审视我的母语汉语，原来我是自学成才的。一门外语。 ，但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； 古老的象形文字焕然一新，恢复了原有的活力，焕发出日月星辰的光芒。 于是我思绪万千，创作了《庙里的语言》——貌似是从《说文解字》中受到了兰波《元音》的启发。

然而，住在“小帐篷”里时，我常常感到一种“头晕”。 用作者引用阿拉贡的话来说：“我对读的作品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头晕”； 确实，这本小书从第一页开始就让我“头晕”，让我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坐长途汽车翻越唐古拉山，那是一种高原反应。 用作者自己的话说：“现实本身就令人眼花缭乱。” 但仔细一想，这本小书搭建的“折叠帐篷”之所以让我感到头晕，是因为它充满了悖论。 例如，在谈到象征意义时，作者说：“诗人把自己抛向空中，怀里抱的始终只是世界的幻象。跌倒让两个恋人彼此思念，醒来让之前的故事都像一场春梦。” 这里指的是兰波的《黎明》：“黎明和孩子一起落在树下”； “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。” 在这里，我不得不说：一个悖论，一个彻头彻尾的悖论——如果诗人失败了，谁会成功？ 杜甫诗曰：“听猿流三真泪，八月奉命随月”。 这个“虚”，是与仙同舟游天河； 但真正的事情是河水奔流而下。 眼泪。 回想起来，兰波确实“白战”了，但放眼生命的空虚和宇宙的浩瀚，那些与兰波同时期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，他们原本的黑夜和黎明都去哪儿了？ ？ 除了兰波空空的双臂，子孙后代还能去哪里迎接这个夏日的黎明呢？ 是的，“诗人扑向无物”，但我认为重点不在于空虚，而在于“扑”。 只要一扑，就能颠覆世间的幻象； 只要一扑就能拥抱夏晨，永恒的爱人。 难怪毕加索说：“艺术就是颠覆”。 兰波说：“终于找到了？什么永恒。它是大海，融入了阳光。”

菲利普·福雷斯特，法国作家、学者。 由于小女儿在婴儿期夭折，他写下了《然而》一书，荣获法国“十二月文学奖”。 该书通过追溯三位同样失去年幼女儿的日本艺术家——小林一茶、夏目漱石和山端佑介的故事，完成了作家自己的精神救赎。 此外乌鸦之神的低语，菲利普·福雷斯特还出版过《永恒的孩子》、《薛定谔的猫》等作品。

由于篇幅所限，我在这里说最后一点，打算像作者一样一笔带过，轻描淡写，以免被淹没：总之，在地球上搭起一个心灵帐篷，在严酷的环境中。生活和苦难。

我在翻译《兰波全集》的时候，也翻译了兰波的书信。 1891年5月23日星期五，当我翻译兰波写给他母亲和妹妹的信时，我注意到这位“通灵”“诗人”放弃写作、远离文学之后，他在短暂的一生中使用的最后一个隐喻竟然是“病魔让我瘦得像根棍子，右腿现在肿得像个大南瓜。” 当我翻译这个的时候，我差点摔倒。 现在，在菲利普先生的小书中，我看到作者无意中写道：“兰波去世时三十七岁，在对他进行截肢手术之前，他的膝盖已经肿得像南瓜一样。” 此前，作者平静地说：“当我女儿去世时，世界突然变得没有意义了。” 更让人心痛的是，作者的女儿He患有和一样的罕见疾病：骨癌。

没什么可说的了。 感谢作者，在当今世界，这些折叠帐篷是为流离失所和无助的人们建造的。 只有当你生活在其中，你才会发现，里面生活着来自世界各地、各个时代的“通灵者”。 他们组成了“通灵部落”。 在此，我想真诚地说一句：最好的作品是对荒凉生活的肯定。 苦难的灵魂也许会在这里找到知心朋友，发现深重的灾难和无底深渊本质上是“幸福的命运”。 而这又是另一种悖论，正如作者所说：“他的逃亡将他留下的世界还给了他，让他发现了它赤裸裸的、原始的、畅通无阻的、灿烂的美丽。”

最后请允许我向素未谋面或未曾谋面的译者黄星表示敬意。 首先，书中引用的兰波诗歌翻译给了我一个启示：兰波的诗歌是一个多棱镜，可以从多个角度切入，发现多重意义。 不过，在此之前，必须先将镜子打磨一下，才能看到它原来的样子。 为此，我对照原文对照了一些翻译片段，发现译者尽量忠实于原文，不敢“随意发挥”。 同时，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，保持冷静，运用热情和想象力。 留给读者。 译者的风范还体现在：隐藏自己。 通过隐藏自己，你最好呈现......呈现什么？ 不是作者——中文中不存在作者，而是译者与作者相遇碰撞后的结合。 两种语言中存在的另一个“我”只有被自己取代后才能被理解。 而这一切只是我第一次读这本书时的第一印象。 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预言和深深的祝福。

2021 年 3 月 11 日

（本文作者王一培是《兰波全集》译者，同时也是一位作家、诗人。出版过诗集《今夜发生了什么》、《庙里的语言》、长篇小说《大钟楼》、三峡系列《三峡记忆》、《白帝城》等）